最近热播的电视剧《陆贞传奇》，女主角陆贞的原型，显然是北齐后主高纬的乳母陆令萱。就剧情而言，无可厚非，陆贞很传奇，从一个官商之女，历经继母妒恨、避难宫廷、晋升女官后的种种钩心斗角、阴谋诡计及爱恨情仇的大交织，最终“她嫁给政治，辅佐幼帝”，成为一代女相。

    然而，真实的陆贞（陆令萱）够不够传奇的标准呢？我们通常理解的“传奇”，一般着眼于三个特点，一是英雄故事；二是情节曲折；三是“作意好奇”但不离奇。以此讲述历史或传说，可谓传奇，否则就谈不上。上述三点，陆令萱一点也不具备，何来传奇？

    ■离奇的奶婆发迹史

    史料中称陆令萱“尝配入掖庭”。所谓“配入”，即是指“籍没”，其夫骆超犯了谋反罪，家眷被连坐成了奴隶。说明陆令萱并非通过考试才入宫。南北朝时期帝王后宫服役的女子，无非籍没和选秀两途，考试之说，终究虚妄。

    根据年表分析，陆令萱进宫时，儿子穆提婆已然出生，或者就是遗腹子，否则很难理解穆提婆“本姓骆”这个记载。四年后，也就是公元556年，北齐后主高纬才出生。斯年，陆令萱做了高纬的乳母，即“奶婆”。

    陆令萱的发迹史，不够传奇，倒是有点离奇。

    一般的皇帝奶婆，凭借与小皇帝天长日久培养的特殊“母子情”，在小皇帝即位后，会得到一个爵位，从而靠俸禄颐养天年。而陆令萱呢，高纬一即位，却直接封她为侍中！

    正史中，女子为侍中者，陆令萱唯一一个。高纬年幼不懂事不是主因，善于逢迎武成帝（太上皇）高湛和胡太后（令萱奸巧多机辩，取媚百端），才是根本原因。至于剧中所渲染的陆令萱“深得孝昭帝高演的器重”、“她的坚忍与善良，打动了皇子高湛的心”云云，纯属戏剧家言。

    高纬即位时，陆令萱早已人到中年，史料里称其为“陆媪”。说她是老太太固然夸张，年过四十却是可能的。以高湛“爱狎庸竖”、“雅道陵迟”的不堪，怎么可能寄情于一个无姿无色的奶婆？

    可资解释的理由是，高湛虽退位，但并未放权，这人还有“迹有虚饰，事非宪典”的个性，即做事不按规矩来，再加上胡太后疼儿子，小皇帝离不开乳母，枕头风一吹，高湛多半会答应，由陆令萱辅佐九岁的高纬执政。

    ■陆令萱绝非英雄

    我们习惯称女中豪杰为“巾帼英雄”。陆令萱非但不是英雄，连奸雄都算不上。无疑，她是个机智干练有野心的女人，但她的这份才智没用在治理北齐朝廷社稷的正道上，仅限于争权夺利、残杀异己、祸国殃民。

    比如她利用胡太后的信任而上位，却通过离间她与侄女胡皇后（高纬正妻）的关系，导致胡后被废，实现了削弱其权势的目的，最终游说高纬以“秽乱后宫”罪名幽禁了自己的生母。其养女穆黄花做了皇后，陆令萱自此被封为大姬（太姬，皇后之母的尊号），爵位一品，位列长公主之上。

    再比如她百般笼络悭吝小人祖珽、洪珍等，把持朝政，狼狈为奸，聚敛财富。史载“令萱母子势倾内外，卖官鬻狱，取敛无厌，每一赐与，动倾府藏”。就因为儿子穆提婆求娶丞相斛律光庶女不成，她便唆使祖珽罗织罪名，诱杀了斛律光。

    斛律光其人，出身将门，善骑射，号称“落雕都督”，官拜大将军、左丞相，封咸阳王。他治军严明，身先士卒，不营私利，骁勇善战，为北齐劲敌北周所畏惧。陆令萱诱杀斛律光，对北齐小朝廷来说，无异于自毁长城。

    陆令萱秉政12年，“全不以公事关怀”，生杀与夺之事着实做了不少，除斛律光外，她还诬陷太后之兄胡长仁谋杀和士开，导致胡长仁被诛。当祖珽为相，势力堪与自己抗衡时，她又与祖珽相咬，设计贬其为北徐州刺史，驱逐出权力中心。次年，即公元576年，北周开始大举进攻北齐，小朝廷的丧钟敲响了。

    这样一个弄权逐利、无视家国安危的乱臣贼子，又怎能称为女英雄？又怎能抒写所谓的励志传奇？

    ■北齐灭亡谁之过

    公元577年，北周攻下北齐都城邺城，后主高纬携幼主高恒出逃，穆提婆降周，陆令萱被迫自杀，“其子孙皆弃市”（可见她不止一个儿子）。斛律光死后，北齐唯一可依赖的大将高阿那肱也降了北周，后主、幼主很快做了宇文邕（北周武帝）的俘虏，北齐随即灭亡。

    那么，北齐的灭亡，陆令萱是不是罪魁祸首呢？

    这里有一个历史观的问题。说到底，陆令萱也只是个弱女子。她能草鸡变凤凰，作威作福12年，与北齐皇族集体的荒淫无道，有着直接的关系。

    专栏作家侯虹斌女士说：“我简直怀疑高氏家族有精神病史。”确然，从神武帝高欢开始，到第二代高洋、高演、高湛，再到第三代高纬，几乎没有一个是正常人。

    有人曾质疑电视剧《陆贞传奇》过分美化孝昭帝高演和武成帝高湛。对此，该剧出品方在其官方微博回复称：“《陆贞传奇》是一部古装言情励志剧，不涉及任何历史事件，部分牵扯到的历史人名也根据总局和专家的意见彻底修改，这里的高湛其实不是历史上的高湛。”对于这种神回复，笔者嗤之以鼻。

    若是论戏，你怎么说都可以，把陆贞写成西施杨玉环，观众也没意见；若是谈史，可就矛盾了，既然“不涉及任何历史事件”，怎么会牵扯到历史人名？既然牵扯到历史人名，又怎能“不涉及任何历史事件”？

    我没有指责的意思，只是想问一句：如果高演、高湛还有那个高纬，都像剧中渲染的那么有情有义、睿智神武，那么，作为乳娘的陆令萱或能咸鱼翻身，但说到“嫁给政治”，祸国乱政，她凭什么？ 文/赵炎